虎牙恒星

没有心

【娜俊】非常规情人节。

剑归无我:



罗渽民 & 黄仁俊,请勿上升。


BGM:钟无艳 - 谢安琪










这是一个很无趣的故事,像碎了边角的不规则石子,掷去水面无波无澜,摸在手里硌得生疼。




罗渽民天生烂漫,也活该被烂漫折磨。爱与不爱的,这世上相似的情节太多,即使他自诩特殊,也要在烂俗的痛苦里活着。他向往的爱是维特式的自由与慷慨,是高尚的奋不顾身与至死不渝。他该穿着黄色的背心与蓝色的燕尾服,口袋里装着最后的礼物,子弹上膛。后来二十一世纪的现实照进窗内,令他梦里的手枪融化,爱情在青春期显露了最初的面貌,平庸又丑陋,可他爱的人真美。


罗渽民攥着这粒小小的石块,像镶进动脉里的玻璃碎,拔出来是大出血,刺进去是钻心疼。他想,不是苦难独垂怜我,是黄仁俊拉我下水,让我甘心乐意做卑微的世俗人。




罗渽民是什么时候遇到黄仁俊的?他要说记不清了,必定是在说谎。错在他的回忆擅作主张,在脑海里勾勒千百遍,将七彩的颜料都透支了,才来不及去绘他人的肖像。


整个高中时代,罗渽民的记忆都是模糊的。他好像总是伏在桌上,织成蓬松又懒散的梦。罗渽民总在课本上留下乱七八糟的涂鸦,连黑白的人像也不放过。秃头变成梳小辫的艺术家,光洁的下巴点满了胡茬——不是认真的,只是无聊生活的点缀。


罗渽民困得要命,笔尖停滞,像有人掰住他的笔杆,进行着无声的拔河比赛。罗渽民快要放弃了,这样一抬眼,黄仁俊与他视线相接,他的世界突然多了五彩的色块。




黄仁俊是隔壁班的英语课代表,罗渽民从其他女孩的那儿听来的。漂亮男孩总会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,罗渽民向人群中央的女孩说嗨,然后将果汁的纸盒放下,理所当然地坐在她的身侧。


他当然明白如何讨好人心,只消这样笑一下,喋喋不休的闲话就从喉咙里蹦出来,磨得他耳朵生茧。罗渽民漫不经心地听着,通常是谣言掺半,可信度五五开。


他听了好多形容词,多半是黄仁俊在她们心里幻想的模样。罗渽民忘性极大,唯独记住了‘漂亮’。这分明是个显而易见的事实,可他这才端正地描摹起黄仁俊的五官。嗯,漂亮,他用衡量过黄金比例的心这样想。




文娱委员要怎样才能找隔壁的英语课代表说话?




好在他们的英语老师是同一个,罗渽民总能在办公室的门口撞见他。黄仁俊抱着一叠厚厚的练习册,顶上是缺交迟交的登记本。罗渽民比他高出一截,偶尔用手轻轻一托,黄仁俊惊讶地向他说谢谢,罗渽民看他一眼,从发音察觉一点细微的不同。


“不是韩国人吗?”这是他说的第一句话,立马就后悔了,好像冒昧的歧视者。


“不是的,是中国人。”黄仁俊没有望向他的眼睛,这样回答。


或许他没有看着眼睛说话的习惯呢?毕竟不是西方人。罗渽民胡思乱想着,不知所云地为粗糙的开场画上句号:“那好可惜,第二语言不可以学中文,这样你可以做中文课代表。”




后来黄仁俊笑话他,说罗渽民的脸色像做错事的小孩,急匆匆地找个亮堂的说辞来粉饰太平。罗渽民扫他一眼,将画好的海报卷起来,在他的额头上轻轻一敲——他知道,黄仁俊会还手的。所以在拳头落在肩膀上的时候,轻描淡写地说:“我是真的想学中文的。”




之后是学校新举办的个人英语画报竞赛,罗渽民也是奇材,愣是不着痕迹地劝动他们英语老师,借来黄仁俊做他的助手。黄仁俊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,这跨班的助力还是头一回,对方还是自己全然陌生的罗渽民。


他当然听说过罗渽民的名字,好看是特权,所以总与自己的姓名并列一起。黄仁俊不记得是什么时候招惹了这尊大佛,只当是他心血来潮,真要发扬同年级互帮互助的精神。可他的英语成绩也不算太好?罗渽民说放学后等他,黄仁俊满心困惑,将隔壁班的教室门一拉。罗渽民吊儿郎当地坐在讲台上,背却是笔直的,连那点零星的痞气也被抹去了。




“从什么地方开始?”黄仁俊这样问。


“从一起回家开始。”罗渽民跳下讲台,鞋跟踩实地面的瞬间望进他的脸,笑声点燃了窗外的暮色。


黄仁俊这才知道,离比赛的开始时间还有一个月,未雨绸缪未免也太早。




他本以为回家的路途枯燥无味,毕竟他从未和罗渽民有过交集。可罗渽民像是天生的引导者,将黄仁俊的焦点集中在他身上。


罗渽民像是提起今天的天气真好一般聊起了昨天打过的游戏,恰好与黄仁俊近来的喜好是同一款。他们谈论着停滞不前的游戏排名,罗渽民悻悻地说,如果让我去设计游戏画面一定更好。黄仁俊笑出声来:“这就是你游戏通不了关的借口吗?”


他说完才发觉这份调侃不大妥当,罗渽民却不在意:“嗯,你游戏打得真好。”


“没有,你也还行。”黄仁俊下意识说。


“看,这是不是中国式客气?”罗渽民逮着了漏洞,明明是守株待兔的猎人,笑起来却像狡猾的狐狸。




他们去了黄仁俊推荐的烤肉店。罗渽民很少吃这类料理,他将搁在炉架上的肉片翻来翻去,被黄仁俊用夹子拍掉。黄仁俊低着头,店内昏黄的光线从他的睫毛淌下去,像一望无垠的金色流沙,跃进了烘到酥软的烤肉上。


罗渽民向后仰,结结实实地抵在椅背上。黄仁俊将烤好的肉类摆进他的盘子里,说:“喏,给你。”


“谢谢。”罗渽民用筷子去夹,用生菜卷着,舌尖从冰凉的叶片开始,用牙齿去碾,才尝到肉片的烫,“我来吧?”


黄仁俊不放心,视线追着他的夹子转悠来晃悠去,等确定了罗渽民的娴熟度逐渐上升,才心安理得地享受他的食物。他本觉着不好意思,也要去分一分工,看着罗渽民兴致盎然的认真模样,才收敛了心思。


罗渽民不动声色地将肉片夹进他的盘子里,看着他慢慢地吃,腮帮子也要鼓起来,想到了某种鼠类的动物。有点可爱,罗渽民的心雀跃起来。




餐桌像无形的桥梁,将他们的距离骤然拉近。罗渽民这才明白,为何说偶像剧里的剧情总与聚餐有关。他朦胧又暧昧的好感在食物的香气里逐渐升温,横在空中的排烟机像巨大的蜡烛。


是不是另类的烛光晚餐?罗渽民被自己逗乐了,黄仁俊窥见他眼里的笑意,问怎么了?罗渽民说,没什么,是排烟机摆得太低了。




命运像是会推送最新动态的社交软件,从初次相交开始,他们的生活像被拧成一团的麻绳,充满巧合。黄仁俊没有数过他们巧遇的次数,但一定很多,多到他从熟视无睹地擦肩而过,到点头示好,再到从背后偷偷摸摸地跑过去,拍着他的肩膀大笑,说罗渽民,有没有被吓到?


对于黄仁俊而言,他们的相熟是水到渠成的相汇,可水渠当真是天然形成的吗?罗渽民在心里嗤笑,眼中却是黄仁俊的影子,于是他忽略了那些有意为之的迎合,刻意创造的巧遇,他的清醒在这一刻骤然模糊。


罗渽民心想,我要开始酗咖啡了。




他的海报踩着时限的末尾堪堪启程,黄仁俊问他,这是不是你的拖延症?罗渽民将洁白的纸铺在桌上,示意黄仁俊将卷翘的页脚压住。他铅笔在纸上描了又描,擦过又改,细皮屑被他扫开堆积在桌角,没过一会儿,勾勒出了一朵生动又鲜明的玫瑰。


“这是艺术家的天性。”罗渽民将笔杆夹在翘起的上唇内,摇摇欲坠地贴住人中,比出滑稽的鬼脸。


黄仁俊摇了摇头,低过身去看那朵绽放的花,说:“没想到,你是印象派。”


“不,我不是。”罗渽民将笔杆拿下来,在手指内翩翩旋了一圈,又去描绘花瓣的尖端。


“你画得很真实,不是吗?”黄仁俊问。


“可我的心里没有玫瑰。”彼时的罗渽民这样回答。




那段时间的罗渽民进度很快,灵感像他捕进网中的萤火虫,在一瞬间爆发出巨大的光彩。黄仁俊坐在他身旁的课桌上,晃着腿,与他最初的安静形象大相径庭。罗渽民不感到意外,他本身是通过黄仁俊的轮廓去观赏他,再是一点一点地看进五官里,走进他的世界里。


他抛开了一切固有的认知,只是遵循自己的感受,在盲目而认真地体会一个人。




“你有没有理想型?”


有次他们放学一同往回走,有几个街道是顺路。罗渽民侧开脸,自然而然地去问他,这是每个躁动的未成年都要斤斤计较的问题。


“没想过。”黄仁俊愣了一下,没意料到罗渽民也是八卦的主力军,“可能是开朗一点,可爱一点,之类的吧。”


罗渽民嚼着西瓜味的泡泡糖,舌尖将胶制物顶开一片薄薄的膜,含糊不清地说:“我也很开朗很可爱啊。”


黄仁俊的脸颊笑得发红,说:“你在说什么啊,罗渽民?”


罗渽民用手遮住脸,在下一秒眼睛眯成一道柔和的形状。他的头压过去,要碰到黄仁俊额头的距离,温柔地说:“不可爱吗?”


黄仁俊认认真真地用手心捧住他的下颚,一字一句地说:“我们渽民很可爱,但不是我的理想型。”


“好没劲。”罗渽民将笑脸收回,泡泡糖吹起一个不大不小的圆圈。他撤开得太快了,像只是无关紧要的玩笑,黄仁俊没能看到他眼底平复下去的亮光。




其实他想追问的,可是又有什么意思呢?黄仁俊的态度不过是面对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朋友,一向无所畏惧的罗渽民在感情的圈套里也不过是胆怯的弱者。


他的试探换了又换,他有次给黄仁俊看一对的情侣手镯,黄仁俊调侃他:“有喜欢的人了吗?”


“没有。”罗渽民看着他柔软的头发,忽地想将一缕留下来,当作他最珍贵的书签,“你和我一起用着试试看吗?”


“很奇怪啊。”黄仁俊摇了摇头,作势要推开。


罗渽民将他的手心摊平,用眼睛亲吻,把手镯摆上,平静又直率地说:“很想和你一起用。”


罗渽民看着黄仁俊为难地皱了眉头,说了声好,才在心里为他放纵的任性而愧疚,又在愧疚中品出了自欺欺人的快乐。后来黄仁俊也极少碰过那手镯,罗渽民心知肚明,其中滋味也只有自己知道。




罗渽民咬着吸管,美式里的冰块快要融化了。


他问黄仁俊,中文里的‘발렌타인 데이’怎样说?黄仁俊说,在中文里,我们念‘情人节’。罗渽民看着他一抬一落的唇型,认真地走神,想起了高一教课的英语老师,要大大地张口,牙龈也露出来,唯恐他们瞧不见舌尖的位置。


他一边听,一边在心里模仿。罗渽民问,这个‘人’是不是仁俊的‘仁’?黄仁俊的眼睛在笑,像他唇间抿出的漂亮弧度,在罗渽民的心里刻下红墨水晕开的弯勾。他说,怎么可能?这个人是统称,像英语里的human beings。


罗渽民心不在焉地想,可我心里的‘人’没有复数,独有的‘仁’是你。




罗渽民在时限结束的前晚彻夜不眠,过量的咖啡因如同融化在血液里,让他在清醒的同时感到痛苦。他吐了又吐,熬到了黎明,窗外的鸟鸣令他如梦初醒,在清早按下了给黄仁俊的电话:“仁俊,醒了吗?”


黄仁俊睡眼惺忪地摸到手机,还闭着眼:“谁……渽民啊,什么事?”


“我好像犯了肠炎。”罗渽民平静地复述,“我会去医院,可以中午放学的时候来帮我拿走海报吗?”


黄仁俊的瞌睡清醒了大半:“你没事吗?有没有和老师请假?”


“你只要帮我上交海报就好。”罗渽民说。




黄仁俊中午下课急匆匆地赶到医院,罗渽民在他开门的瞬间,视线从窗外移到他的身上。罗渽民忽地敏锐地觉察到他手腕上的手镯,有些诧异,又忽地明了:他想让我高兴。


罗渽民悲哀又无奈地想,他有把我放在心上,只是我想要的太多了,才以至于不知足。




他不动声色地将打点滴的手背往后藏一藏,黄仁俊坐在床边给他削苹果,水果刀使得毫不利索,将果肉捣鼓得坑坑洼洼的。


黄仁俊将手举过去,罗渽民就着咬了一口,剩下的让他自己吃了,说还不能进食。黄仁俊问,那你怎么不在我削的时候讲?罗渽民笑着说,因为你削得太难看了,我要记下来,以后画进毕业册里。


他这般说着,目光落在黄仁俊的手腕上,黄仁俊下意识地要缩起手臂,罗渽民视线顿了顿,若无其事地移开了。




“渽民啊。”黄仁俊隔着盖上的棉被,迟疑地拍了拍他,“那我带着你的海报走啦?”


“走吧。”罗渽民说。


“你要开心啊,为什么要皱眉?”黄仁俊问他。


“因为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太难闻了,等我回去就好了。”罗渽民当真用空闲的手去蹭鼻尖,只是不小心蹭落了冰凉的温度。




罗渽民回到学校的时候,黄仁俊兴高采烈地和他说,海报获奖了。他也不惊讶,却在黄仁俊的声音里眉开眼笑,镀了光的视线像有温度,落在了黄仁俊的脸颊上。


黄仁俊如同被烫到一般,微微侧开脸,他匆匆地说:“那我先回班上啦。”


罗渽民漫不经心地转着笔,虎口不小心被水性笔画了一道漆黑的墨迹,他说:“回去吧。”


黄仁俊没有再戴他送的手镯。




罗渽民心想,黄仁俊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?他了解得愈多,愈不想离真相再近一步。或许罗渽民该潇洒地说,我缺的不是朋友,可他隔着窗,看着偶尔经过的黄仁俊,退堂鼓咚咚作响。


他心想,黄仁俊那样瘦,抱着作业本会不会累?罗渽民又想,我该思考的问题不是这个。可黄仁俊就像他难以规避的,疲惫又痛苦的瘾。他听从爱的差遣,又走到黄仁俊的面前,缄默地将他的一大摞作业搬走。


老师笑着对黄仁俊说:“罗渽民对你真好啊。”


“对吧。”黄仁俊看了一眼罗渽民,罗渽民也看向他,他忽地僵住了唇型,不知该如何去说。罗渽民的嘴角提起,轻飘飘地将目光偏开,善解人意地替他接了后半句话,我们是绝佳好友。




看,他真是宽容大量。罗渽民的自尊心也要被自己气笑了,他竟连为难都舍不得。




他们一同往回走,不长不短的走廊像是延展出了十几公里,让黄仁俊觉得格外漫长。他在罗渽民的班门口站定,罗渽民也停下来。黄仁俊说:“到了啊。”


“到了。”罗渽民让凝固的气氛骤然一转,忽地问他,“最近好想试试人像,你要做我的模特吗?”


“好啊。”黄仁俊不自觉地松了口气,奇怪地问,“我要有什么特殊的要求吗?”


“没有。”罗渽民摇了摇头,像是自言自语地说,“快到十四号了啊。”


“什么十四号?”黄仁俊露出疑惑的神情。


“没什么。”罗渽民极快地回他一个笑容,“你很快就会知道的。”




意外的是,罗渽民再也没有来找他,黄仁俊在十四号当天,在抽屉里收到了一叠画着图画的明信片。


先前的几张好似在画人脸,可怎样也只是潦草的轮廓。后来的笔触变得急躁,他从头发画到耳朵,耳朵画到下巴,没有一张有填充的五官。最后一张是完整的玫瑰,比黄仁俊见过的更鲜艳,更明媚,点上了化不开的,浓郁的红。右下角落了标注,他定睛一看,玫瑰的命名像小孩拙劣的执笔,是歪歪斜斜的中文‘仁’。




黄仁俊问他身旁的同学:“十四号有什么含义?”


“不知道吗?”他同学诧异地回答,“每个月的十四号都是情人节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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